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晚年特务谷正文满心懊悔,面对过往经历坦言:吴石间谍案成了一生最重包袱,只因当初低估了吴石的意志力

发布日期:2025-11-24 04:47    点击次数:129

参考来源:《谷正文回忆录》《吴石将军传》《传记文学》及台湾解密档案等历史文献部分章节仅代表历史记录,请客观阅读

1994年12月的台北,冬雨绵绵。

84岁的谷正文坐在书桌前,手里拿着一本刚出版的《传记文学》杂志。老花镜后面的眼睛盯着那篇文章,眉头越皱越紧。

这是一篇关于吴石案的旧文重刊,作者李资生当年也在保密局工作,文章详细描述了1950年那个轰动一时的案子。

看完最后一页,谷正文摘下眼镜,闭上眼睛靠在椅背上。窗外的雨声打在玻璃上,滴滴答答,像是催促着什么。半晌,他拿起笔,在信纸上写下第一行字:"李资生所述各节与事实颇有出入。"

笔尖在纸上划过,发出沙沙的声响。谷正文写得很慢,每一个字都仿佛带着分量。

他写道:"事关多人生命及千秋名节,故来函进行说明。"写到这里,他停下笔,望向窗外灰蒙蒙的天空,陷入了长久的沉思。

这封信后来被刊登在1995年1月的《传记文学》上,题目是《关于吴石案的一些补充》。

信中,谷正文详细纠正了李资生文章中的多处"错误",逐条说明当年办案的细节。字里行间透露出一种急切,似乎在努力证明什么,又似乎在辩解什么。

这已经不是谷正文第一次主动提起吴石案了。早在几年前,他接受日本NHK电视台采访时,记者随口问起他职业生涯中最难忘的案子,谷正文几乎没有犹豫就说出了三个字:吴石案。

记者追问原因时,这个在台湾情报界纵横几十年、被称为"活阎王"的老人,罕见地沉默了很久很久。

摄像机记录下了那段长达三分钟的静默,画面里的谷正文目光游离,嘴唇微微颤抖,似乎在经历某种内心的挣扎。

最后,他缓缓吐出一句话:"这个案子,是我一辈子最重的包袱。"

记者愣住了。一个职业特务,破获了轰动台湾的大案,理应是职业生涯的高光时刻,为何会用"包袱"这个词。谷正文仿佛看出了记者的疑惑,又补充了一句:"我低估了他的意志力。"

这句话说得很轻,却重如千钧。

1995年出版的《白色恐怖秘密档案》中,谷正文再次用大量篇幅讲述吴石案。他详细描述了自己如何布局、如何设计、如何一步步攻破吴石的防线。

字里行间透出一种矛盾的情绪:既想展示自己的"能力",又无法掩饰某种不安。书出版后,他甚至公开表示对内容不满,声称记录人不懂历史,很多地方有偏差。

到了晚年,谷正文变得越来越爱谈论往事。凡是有记者来采访,他总会主动提到吴石。有时候说着说着,就陷入沉默,目光涣散地望着远方,仿佛又回到了1950年那个风雨飘摇的时代。

2007年1月25日,谷正文在台北荣民总医院去世,终年97岁。办理后事时,亲属签字栏上只有养女谷美信一个人的名字。这个曾经叱咤风云的特务,最后的日子过得异常冷清。

据说在他的遗物中,有一个旧公文包,里面整齐地码放着与吴石案相关的各种资料,包括当年的审讯记录副本、报纸剪报、以及他自己写的厚厚一叠笔记。

这些纸张已经泛黄,边角磨损,显然被翻阅过无数次。

一个案子,缠绕了一个人57年。从案发时的40岁,到去世时的97岁,谷正文从未真正放下过吴石案。这背后隐藏着不为人知的故事。

【一】两条截然不同的人生轨迹

要理解谷正文晚年的心结,得先从两个人的身世说起。

谷正文,原名郭同震,1910年出生于山西汾阳一个普通家庭。他从小聪明,考上了北京大学中文系。那个年代能上北大的,都算是天之骄子。

1931年九一八事变爆发,全国掀起抗日救亡运动,北平的大学生尤其活跃。年轻的谷正文也投身其中,参加学生运动,成了北平学生运动委员会的骨干成员。

按说这样的开局,谷正文的人生应该走向另一个方向。可历史往往充满了意外。1937年抗战全面爆发后,谷正文加入八路军115师担任侦察大队队长。

按照他后来自己的说法,他在一次任务中被国民党方面抓获。面对审讯,这个年轻人做出了人生中最关键的选择——他投降了,还主动加入了军统。

这个选择改变了谷正文的一生。凭借着对地下工作的了解和天生的狡黠,他很快在军统站稳了脚跟。戴笠看中了他的"能力",把他留在身边培养。

毛人凤后来评价谷正文:"这小子比我还狠。"一个上司能说下属比自己还狠,足见谷正文的手段有多厉害。

1949年,国民党败退台湾。大批军政人员撤往台湾,谷正文也在其中。到了台湾,他继续在保密局工作,担任侦防组组长。

这个职位虽然不算最高,但权力极大,专门负责侦破所谓的"匪谍"案件。由于手段强硬狠辣,台湾老百姓私下里给他起了个外号——"活阎王"。

吴石的人生轨迹,跟谷正文完全不同。

1894年9月14日,农历八月十五中秋节,吴石出生在福建省闽侯县螺洲镇一个清贫的读书人家庭。

父亲吴国琬是乡村教师,收入微薄,全家生活拮据。吴石原名萃文,字虞薰,号湛然。从小他就展现出过人的天资,8岁进私塾读书,每次考试都是第一名。

1906年,清廷废科举、兴学堂,吴石转入新式小学。

那时候福州已经受到革命思潮的影响,老师经常给学生讲鸦片战争、洋务运动、变法维新,讲列强如何欺凌中国,讲国家如何积贫积弱。这些内容在年少的吴石心中埋下了种子。

1911年10月10日,武昌起义爆发。消息传到福州,全城震动。开智学校的学生们热血沸腾,组织了福建北伐学生军,准备北上参加革命。

17岁的吴石毫不犹豫地报了名。父母虽然舍不得,但也支持儿子的选择。临行前,母亲给他做了一双布鞋,父亲送给他一本《孙子兵法》。

北伐学生军辗转到达南京后,因南北议和而停止北进。吴石被编入武昌预备军官学校学习。1914年,他考入保定陆军军官学校第三期炮兵科。

在这所中国最著名的军校里,吴石再次展现出惊人的才华。无论是军事理论课还是实战训练,他的成绩都遥遥领先。1916年毕业时,吴石以全校第一的成绩毕业,同学们都叫他"吴状元"。

1929年,35岁的吴石迎来了人生的重要转折。福建省主席方声涛选派他公费留学日本,先后进入日本炮兵学校和日本陆军大学深造。

这两所学校都是日本军界的最高学府,能进去的都是精英中的精英。吴石在这里如鱼得水,不仅军事课程门门第一,还精通日语、英语,会写诗作词,擅长书法绘画。

日本同学给他起了个雅号——"十二能人",意思是能文、能武、能诗、能词、能书、能画、能英语、能日语、能骑、能射、能驾、能泳,样样精通。

1934年,吴石以第一名的成绩从日本陆军大学毕业,这在中国留学生中是极罕见的。回国后,他被分配到参谋本部第二厅,专门研究日本情报。

当时中日关系日益紧张,吴石凭借在日本多年的学习经历,对日军的战术战略了如指掌,成了公认的"日本通"。

1937年抗战全面爆发后,吴石的价值真正显现出来。他先后在桂林行营、第四战区、军政部等重要部门任职,参与策划了多次重大战役。

由于贡献突出,1942年他晋升为陆军中将。到1945年抗战胜利时,吴石已经成了国民党军中举足轻重的人物。

1946年1月,国防部成立,下设史政局,负责编修军史、整理档案。吴石被任命为史政局局长。这个职位表面上看不起眼,既不统兵也不管钱,在很多人眼里不过是个闲职。

可实际上,按照《史政工作条例》规定,国民党的所有重要军事计划制定后,都要送史政局一份备案。这意味着,吴石可以名正言顺地接触到最核心的军事机密。

1947年4月的一天,在上海锦江饭店的一个房间里,吴石见到了何遂及其子何康。

何遂是他的福建同乡,早年曾在国民党军中任职,后来秘密加入了地下组织。这次见面,改变了吴石后半生的命运。

何康向吴石表明了身份,并转达了组织的意思。吴石沉默了很久,最后点了点头。从那时起,这位53岁的国民党中将,开始了另一种人生。

需要特别说明的是,吴石并没有正式加入组织,他是以个人身份为地下工作提供协助。这个细节很重要,因为后来国民党方面以此为依据,认定吴石是"叛徒"而非"共谍"。

但在大陆的档案中,吴石被称为"密使一号",是当时级别最高的情报提供者。

两个人,两条路。谷正文选择了背叛自己的过去,投靠国民党特务机关。吴石则是在看清国民党的本质后,选择了另一条道路。

历史的吊诡之处在于,这两个原本不可能有交集的人,最终在1950年的台湾相遇了。

【二】台湾岛上的暗流涌动

1949年,对所有中国人来说都是天翻地覆的一年。

大陆战场上,解放军势如破竹。淮海战役、平津战役、渡江战役,三大战役下来,国民党的主力部队几乎全军覆没。

蒋介石匆忙组织撤退,大批军政人员涌向台湾。表面上看,这是一次有序的转移,实际上内部早已乱成一团。

1949年8月的某一天,正在福州的吴石接到一封从台湾发来的电报,命令他立即携家眷赴台,担任国防部参谋次长。

这是一个关键的时刻。吴石完全可以找借口推脱,留在即将解放的福州。可他没有这样做。

他找到了联络人吴仲禧,表达了自己的想法:"台湾还没有解放,那边更需要情报。我过去还能发挥作用。"

吴仲禧有些犹豫。去台湾意味着巨大的风险,一旦暴露就是死路一条。可吴石态度坚决:"我的决心下得太晚了,为人民做的事太少了。现在既然还有机会,个人风险算不了什么。"

为了不引起怀疑,吴石做了周密的安排。他带上了妻子王碧奎和两个年幼的孩子——16岁的女儿吴学成和7岁的儿子吴健成,只把大儿子吴韶成和大女儿吴兰成留在了大陆。

这样的安排有两层考虑:一是带着家眷去台湾,可以打消国民党的疑虑;二是留两个孩子在大陆,万一出事家里还有根。

8月下旬,吴石一家登上了开往台湾的军舰。站在甲板上,看着福建的海岸线渐渐远去,吴石心里明白,这一去可能就是永别。

妻子王碧奎拉着两个孩子,眼圈红红的。她虽然不知道丈夫的秘密工作,但女人的直觉告诉她,这次去台湾不会太平。

到达台湾后,吴石很快进入角色。作为国防部参谋次长,他参与了许多重要的军事会议,接触到大量机密情报。

台湾的兵力部署、军舰配置、空军基地位置、美军援助计划……这些信息如果能及时传回大陆,对解放台湾的准备工作将有极大帮助。

可问题来了:怎么把情报送出去。

台湾四面环海,戒备森严。保密局的特务遍布全岛,稍有风吹草动就会引起注意。而且吴石来台后,地下组织的联络渠道中断了,他成了一座"孤岛"。

这个难题直到1949年11月底才得到解决。

11月27日,一艘从香港开来的客轮在基隆港靠岸。

乘客中有一位中年妇女,穿着得体,举止优雅,看上去像是来台湾走亲戚的富家太太。她在入境登记时填的名字是"朱谌之",实际上这是化名,她的真名叫朱枫。

朱枫,1905年出生于浙江镇海一个富裕家庭。年轻时受过良好教育,会说英语,擅长交际。

抗战期间,她在武汉、重庆、上海等地从事地下工作,积累了丰富的经验。1948年,组织把她调到香港,负责协调台湾方面的情报工作。

这次来台湾,朱枫的任务就是与吴石建立联系,负责情报的传递。

这个任务极其危险,因为台湾此时正处于白色恐怖时期,保密局到处抓人,稍有不慎就会暴露。可朱枫没有退缩,她主动请缨,接下了这个重任。

通过台湾省工委书记蔡孝乾的安排,朱枫与吴石在一个秘密地点见了面。

两人商定,朱枫以"陈太太"的身份活动,对外宣称是来台湾探望女儿的。她会定期到吴石家中做客,表面上是社交往来,实际上是传递情报。

接下来的几个月里,这个小小的情报网络运转得很顺利。

吴石利用职务之便,陆续搜集到了大量有价值的情报:台湾的军事部署图、舟山群岛的防御计划、金门岛的兵力配置、国民党轰炸大陆沿海城市的计划……

这些情报通过朱枫,辗转传回了大陆。

除了朱枫,吴石还有几位协助者。陈宝仓,联勤总部第四兵站总监,中将军衔,负责提供后勤补给方面的情报。

聂曦,吴石的副官,上校军衔,负责一些具体的联络工作。还有刘晋钰、朱谌之等人,各司其职。

这个情报小组虽然人数不多,但效率很高。后来解密的档案显示,吴石提供的情报对解放军的战略部署起到了重要作用。

特别是关于国民党在东南沿海的兵力部署,帮助解放军避免了很多不必要的伤亡。

可是,纸终究包不住火。1950年初,一连串的意外事件,让这个隐藏得很好的情报网络开始暴露。而打开潘多拉魔盒的那个人,恰恰是台湾省工委书记蔡孝乾。

【三】一块牛排引发的灾难

蔡孝乾是个传奇人物。他1928年就参加了红军,经历过长征,抗战期间在延安工作。

1946年,组织派他回台湾,重建被破坏的台湾省工委。凭借丰富的经验和能力,蔡孝乾很快在台湾建立起一个庞大的地下网络。

可惜的是,胜利来得太容易,蔡孝乾开始飘了。到了台湾后,他逐渐忘记了地下工作的纪律。

按理说,地下工作要求极其严格的保密措施,接头要单线联系,不该见面的人绝对不见,不该说的话绝对不说。可蔡孝乾却越来越放松警惕。

更要命的是,蔡孝乾的生活作风出了问题。他本来有妻子,却跟妻子的妹妹马文娟搞到一起。为了供养这个情妇,他花钱大手大脚。

组织拨给工委的经费,相当一部分被他挥霍掉了。有人看不惯,向上级报告,可蔡孝乾是台湾的负责人,一手遮天,别人拿他没办法。

更离谱的是,蔡孝乾还违反保密纪律,在笔记本上直接记录联络人的信息。

一个搞地下工作的,居然明目张胆地把人名、地址、电话记在本子上,这简直是拿组织的安全开玩笑。后来的事实证明,正是这个笔记本,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。

1950年1月29日,保密局根据线人提供的情报,在台北的一个秘密据点抓获了蔡孝乾。搜查时,特务从他身上搜出了那个笔记本。

翻开一看,上面密密麻麻记录着几十个人的信息。谷正文看到这个笔记本,眼睛都亮了——这可是一座金矿啊。

按照惯例,抓到这种级别的人物,保密局会立即进行审讯。

可当时保密局内部正在争权夺利,各个部门都想从蔡孝乾身上捞功劳,结果反而给了蔡孝乾可乘之机。1950年1月6日晚上,蔡孝乾借口去厕所,趁看守不备逃了出去。

逃出去后,蔡孝乾躲在乡下老家。按说经历了这么惊险的事,他应该更加小心才对。可这个人真是没救了。躲了两个多月,他居然耐不住寂寞,跑到附近的小镇上,穿着西装去西餐厅吃牛排。

你没听错,一个刚从保密局逃出来的地下党负责人,大摇大摆地出现在公共场所吃西餐。这要多大的心啊。结果可想而知,一个眼尖的特务认出了他,立刻报告了保密局。

1950年3月20日,蔡孝乾在嘉义的奋起湖再次被捕。这一次,保密局学乖了,直接把他关进最严密的牢房,24小时看守。

接下来发生的事,成了台湾地下党历史上最黑暗的一页。

谷正文亲自负责审讯蔡孝乾。他太了解这种人的弱点了。蔡孝乾好色、贪财、怕死,抓住这几点就能攻破他的心理防线。

谷正文先是找来蔡孝乾的情妇马文娟,让她去劝降。马文娟哭着说:"你要是不招,我也会被牵连,咱们的孩子怎么办。"

蔡孝乾本来就意志不坚定,被马文娟这么一劝,加上谷正文许诺"只要招供,就放你和家人一条生路",他彻底崩溃了。

从3月底到4月初,短短一个多星期,蔡孝乾把他知道的所有地下党名单全部供了出来。

据统计,因为蔡孝乾的叛变,台湾地下党组织遭到毁灭性打击,1800多名地下工作人员被捕,其中400多人被处决。这是一场血的灾难。

在蔡孝乾供出的名单中,有一行字引起了谷正文的特别注意——"吴次长"。旁边还注明:"重要情报来源,勿轻易接触。"

谷正文的职业嗅觉告诉他,这可能是条大鱼。可"吴次长"是谁呢。国防部有好几位次长,哪一个才是目标。

谷正文拿着这条线索,向保密局局长毛人凤报告。毛人凤看了之后,第一反应是不相信:"吴石。不可能吧。他是抗战功臣,蒋委员长很信任他的。"

可谷正文坚持调查。他提出一个大胆的方案:先不打草惊蛇,暗中监视吴石,收集证据。如果发现确实有问题,再一网打尽。

毛人凤同意了。于是,一张巨大的监控网,在吴石周围悄悄展开了。

1950年2月,台北的街头依然飘着细雨。

谷正文坐在保密局的办公室里,桌上摆着一份刚刚汇总的监控报告。报告显示,最近有一位自称"陈太太"的中年妇女,频繁出入吴石的住所。

邻居反映,这位"陈太太"谈吐优雅,举止得体,每次来都是下午茶时间,坐上一两个小时就离开。表面看起来就是普通的社交往来,可谷正文的直觉告诉他,事情没那么简单。

他拿起桌上的另一份报告,这是关于刘晋钰的。刘晋钰是台湾电力公司的总经理,也出现在蔡孝乾的笔记本上。

谷正文派人去套话,刘晋钰很快就露出了破绽——原来他大陆的儿子最近托人带了封信给他,带信的人就是那位"陈太太"。

两条线索交汇到一起,指向了同一个人。谷正文立即下令,查清"陈太太"的真实身份。

几天后,情报汇总上来。"陈太太"真名朱谌之,化名朱枫,1949年11月从香港来台,住在女儿家里。

更关键的是,2月初她突然离开台北,乘坐军用交通艇前往舟山。而办理这张特别通行证的,正是吴石的副官聂曦。

所有的线索都串起来了。谷正文知道,他抓到了一条真正的大鱼。

他立即给保密局舟山站发电报:"两日之内将朱谌之逮捕归案。"

1950年2月18日,朱枫在舟山沈家门的一个小旅馆被抓。特务从她身上搜出一个火柴盒,上面写着一串电话号码。拨通这个号码,接电话的正是吴石家的佣人。

证据链完整了。蔡孝乾笔记本上的"吴次长",聂曦办理的特别通行证,朱枫随身携带的电话号码,再加上王碧奎无意中说出的那句话……

所有的证据汇集到一起,形成了一个无法辩驳的结论。

谷正文向毛人凤汇报了调查结果。毛人凤看完材料,沉默了很久,最后说:"报蒋委员长。"

批示很快下来,只有四个字:"立即逮捕。"

1950年3月1日深夜,谷正文带队包围了吴石的住所。这一夜,注定要改变很多人的命运。

而谷正文完全没有想到的是,这个案子会成为他后半生挥之不去的阴影,让他在57年后的临终时刻,依然无法释怀……

【四】审讯室里的意志较量

1950年3月1日深夜11点,台北新生南路一片寂静。

十几辆黑色轿车无声无息地停在了吴石住所门口。车门打开,几十个身着便衣的特务鱼贯而出,迅速包围了整栋房子。谷正文站在队伍最前面,抬手看了看表,然后做了个手势。

特务破门而入。吴石当时正在书房看书,听到动静抬起头来,表情平静得出奇。

谷正文后来回忆说,那一刻吴石的眼神让他心里一惊——那不是慌乱、恐惧或者愤怒,而是一种近乎超脱的平静。

搜查持续了整整四个小时。特务们翻箱倒柜,连地板砖都撬起来检查,可除了那张特别通行证的副本,并没有找到更多直接证据。

没有密码本,没有电台,甚至连一张可疑的纸条都没有。吴石太谨慎了,他把所有可能暴露的东西都处理得干干净净。

天快亮的时候,吴石被带上了囚车。临走时,他回头看了一眼家门口,妻子王碧奎抱着两个孩子站在那里,眼泪无声地流。

吴石对她点了点头,仿佛在说什么,然后转身上了车。这一别,竟成了永别。

台北看守所的审讯室,灯火通明。

谷正文坐在吴石对面,中间隔着一张铁桌子。他摆出了所有的证据:蔡孝乾的笔记本,朱枫的供词,聂曦的口供,还有王碧奎无意中说出的那些话。

按照谷正文的经验,到了这一步,一般人都会崩溃,至少会试图辩解或者求情。

可吴石什么都没说。他坐在那里,腰杆笔直,目光平视前方,就像在开会听汇报一样。

谷正文有些恼火。他拍了拍桌子:"吴将军,证据都在这里,你还有什么可说的。只要你配合,把知道的都说出来,我们可以向上面求情。你也知道,蒋委员长念旧情,说不定能从轻发落。"

吴石这才开口,声音很轻但很清晰:"我没什么好说的。要杀要剐,随便。"

这句话让谷正文愣了一下。他见过太多被捕的地下党,有的人一上刑就招了,有的人扛了几天也扛不住,可像吴石这样从一开始就摆出决绝姿态的,还真不多见。

特别是吴石的身份——国防部参谋次长,中将军衔,正值壮年,家里有妻子儿女,按理说应该最放不下的。

第一天的审讯就这样不了了之。谷正文向毛人凤汇报时,毛人凤皱着眉头说:"慢慢来,这种人不能急。先摸清他的心理,找到突破口。"

接下来的几天,谷正文换了策略。他先是找来吴石的老同学、老部下,来劝降。这些人都是吴石过去的战友,有的跟他在保定军校同窗,有的跟他一起打过抗战。

他们轮番上阵,说的都是些动之以情的话:"老吴,你图什么呢。你在国军这么多年,抗战立了多少功,现在跟着共产党跑,值得吗。""吴兄,想想嫂子和孩子吧。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,他们怎么办。"

吴石始终不为所动。有的老战友说着说着就哭了,吴石也只是淡淡地说:"各为其主,不必多说。"

一个星期过去了,毫无进展。保密局上下都在看着这个案子,压力全在谷正文身上。他知道,不能再拖了,必须采取更强硬的手段。

刑讯开始了。

老虎凳、竹签、辣椒水、电击……这些谷正文用过无数次的手段,都用在了吴石身上。据保密局的档案记载,吴石在审讯过程中遭受了极大的痛苦。

第十天,他的左眼因为电击导致视网膜脱落,彻底失明。第三十天,双腿被打得肿胀,无法站立。第五十天,全身皮肤出现多处红紫色的溃烂。

可就是在这种情况下,吴石依然没有供出任何一个同伴的名字。

谷正文后来对人说过一个细节。有一次用刑特别狠,吴石疼得几乎昏厥。特务以为他要崩溃了,赶紧停手,准备听他招供。

结果吴石缓过气来后,居然开始背诵文天祥的《正气歌》:"天地有正气,杂然赋流形……"

背到"时穷节乃见"的时候,他故意停顿了一下,特务们以为他要说什么重要的信息,全都竖起耳朵。结果吴石接着背:"一一垂丹青。"

这一幕让谷正文至今难忘。他对采访者说:"那一刻我突然意识到,我面对的不是一般人。这个人有一种力量,一种我无法理解的力量。"

保密局不死心,又派人假扮地下党员混进牢房,试图套话。

这个假扮的"同志"演技很好,自称也是被抓的地下党,跟吴石关在一起。他先是表现出坚定的立场,赢得吴石的信任,然后慢慢地试探,想套出一些组织信息。

可吴石太老练了,他一眼就看穿了这个把戏。

不仅没有上当,还反过来跟这个假"同志"大谈抗战历史、军事理论,搞得这个特务哭笑不得,最后只能灰溜溜地向谷正文汇报:"这个人太精了,套不出任何东西。"

两个月过去了,吴石依然守口如瓶。保密局的档案中有这样一句评价:"对吴石的侦讯是最困难的事。"

朱枫的情况也类似。这位44岁的女性,面对严刑拷打始终闭口不言。据记载,朱枫在被捕后曾试图吞金自杀,把随身携带的金锁片和金手镯混着热水吞了下去。

特务发现后,立即送医抢救,从她胃里取出了这些金属残片。保密局后来总结说:"朱枫党性强,早有自杀准备。"

陈宝仓和聂曦的遭遇有所不同。陈宝仓是联勤总部的中将,年纪比较大,身体本来就不好,经不起严刑。

据谷正文后来承认,陈宝仓是被刑讯逼供屈打成招的,并非自愿认罪。聂曦是年轻的上校,刚开始还能扛,后来也被打垮了,供出了一些具体的联络细节。

可就算聂曦招供了,保密局依然没能从吴石口中得到更多的信息。吴石写了一份供词,但内容主要是对自己行为的陈述,没有涉及组织细节和其他人员。

他在供词里写道:"平生殚力唯忠善",把自己的行为归结为对国家民族的忠诚,完全没有认罪的意思。

谷正文拿着这份供词,看了一遍又一遍,却看不出任何有用的东西。他对毛人凤说:"这个人的意志力太强了,我从来没见过这样的人。"

毛人凤冷冷地说:"那就别审了。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吧。"

案卷很快上报。军事法庭组成了合议庭,由蒋鼎文、韩德勤、刘咏尧三位上将负责审理。这三个人跟吴石都有些渊源。

蒋鼎文在北伐时期跟吴石共过事,韩德勤在抗战时见识过吴石的军事才能,刘咏尧更是吴石保定军校的学长。

三个人审理完卷宗后,都觉得很为难。从法律上说,吴石确实泄露了军事机密,按军法应该判死刑。

可从情理上说,吴石是抗战功臣,对国家有过贡献,而且他的动机似乎也不是为了钱财或者私利。三人商议后,决定判处死刑但建议缓期执行。

判决书送上去后,三人还联名写了一份陈情书,详细说明了吴石的抗战功绩和当前的态度,希望能从轻发落。

结果,判决被驳回了,陈情书也被严厉批评。批示上说:"蒋鼎文等三人为犯人说情,殊为不法。"三人被记过处分,险些丢了军职。

重新审理后,判决改为立即执行死刑。同时被判处死刑的还有朱枫、陈宝仓、聂曦。

1950年6月10日,农历五月初五,端午节。

下午4点,台北郊外的马场町刑场。四辆囚车缓缓驶入,吴石、朱枫、陈宝仓、聂曦被押下车。

吴石穿着笔挺的中将军服,佩戴着中将军衔。据在场的宪兵回忆,吴石虽然左眼失明、左腿跛行,但站立时依然腰杆笔直。他的神情很平静,甚至还朝朱枫他们点了点头,仿佛在说:不要怕。

朱枫穿着一件旗袍,头发梳得整整齐齐。行刑官问她有什么遗言,她摇了摇头,只是望向东方——那是大陆的方向。

陈宝仓和聂曦也都很镇定。四个人被绑在刑桩上,背后插着写有"叛乱犯"字样的白色牌子。

行刑官宣读完判决书,问四人还有什么要说的。吴石这时开口了,声音虽然虚弱但很清晰:"请瞄准我的心脏,别打坏这身制服——它属于中国军人。"

这句话让在场的很多人都愣住了。一个执行枪决的宪兵后来回忆说:"那一刻我突然觉得,我们枪毙的不是一个罪犯,而是一个真正的军人。"

一声令下,枪声响起。四个人几乎同时倒在血泊中。

谷正文站在远处,没有走近。他看着吴石倒下的方向,心里涌起一种说不出的滋味。这不是完成任务的轻松,也不是立功受奖的喜悦,而是一种复杂得他自己都无法分辨的情绪。

多年后,谷正文对采访者说:"那天下午,我在心里问自己:我赢了吗?我破了案,抓了人,完成了任务,可我总觉得我输了。输在哪里呢?我说不清楚。"

吴石的遗体由他的部下收殓,埋在台北郊外一个叫"六张犁"的乱葬岗。墓碑很简单,上面只刻着"吴石之墓"四个字。没有任何悼词,没有任何装饰,就像一个普通人的坟墓。

可这个墓,后来成了一个特殊的存在。

【五】搜查后的发现与内心震撼

吴石被枪决后的第二天,谷正文带人去搜查了吴石的住所。这是例行公事,要清查是否还有隐藏的证据。

搜查进行得很仔细。特务们把房子翻了个底朝天,连墙缝里都没放过。最后,他们在吴石的书房里发现了一个小木箱。

打开一看,里面整整齐齐地码放着一些物品:几本旧书、一些信件、一叠稿纸,还有一根金条。

就一根金条,四两重。

清点完毕,在场的特务都愣住了。一个国防部参谋次长,中将军衔,月薪不菲,在国民党军中干了几十年,家产居然就这么点。

一个年轻的特务忍不住说:"这么大的官,怎么这么穷。"

另一个特务接口道:"是啊,咱们抓过的那些贪官,家里金条都是几十根几百根地藏。这位吴将军倒好,就一根金条,还是留给孩子的。"

谷正文拿起那根金条,掂了掂,又放了回去。他没说话,但心里五味杂陈。

那些信件,大部分是吴石与家人的往来信。有写给大陆的大儿子的,有写给老母亲的,字里行间都是对家人的牵挂。其中有一封信是写给妻子的,虽然没有寄出,但内容很感人。

吴石在信中说:"碧奎,如果我有什么不测,你要好好照顾孩子。我这辈子对不起的人很多,但做的事问心无愧。若有来生,我还愿娶你为妻。"

那些稿纸上,是吴石未完成的军事著作。他一直在写一本关于抗战史的书,想为后人留下一些资料。可惜只写了一半,就再也写不下去了。

谷正文翻看着这些东西,突然觉得很疲惫。他挥挥手,让手下把东西都封存起来,然后一个人坐在吴石的书房里,点了支烟。

烟雾缭绕中,他的思绪飘得很远。

这些年他抓过太多人,有真的是间谍的,也有被冤枉的无辜者。

有的人一抓就招,为了活命什么都肯说;有的人嘴硬,但上刑之后还是会屈服。可像吴石这样,从头到尾都保持着某种尊严和坚持的,他还是第一次遇到。

更让谷正文困惑的是,吴石明明可以贪污,可以发财,可以过得很舒服,却偏偏选择了最危险的路。

为什么呢。为了钱?不是,他家里就一根金条。为了权?也不是,他已经是中将了,再往上爬也就那样。那到底是为了什么?

谷正文想不明白。作为一个职业特务,他习惯了用利益、恐惧、欲望这些东西来理解人性。可吴石的行为,完全超出了他的理解范畴。

特务们清点完物品准备离开时,一个老特务突然说了句:"谷组长,你说这位吴将军到底图什么呢。"

谷正文沉默了很久,才说:"或许,有些东西比命更重要吧。"

这句话说出口,他自己都愣了一下。比命更重要的东西?那是什么?他做了这么多年特务,第一次思考这个问题。

吴石被枪决的消息传开后,台湾社会震动很大。

很多人不敢相信,一个国防部的中将、抗战功臣,居然会是"共谍"。民间议论纷纷,有人说吴石是叛徒,有人说他是被冤枉的,还有人说他是有理想的人。

国民党方面对此案高度重视,专门召开了新闻发布会,公布了案件的"真相"。

发布会上,发言人详细介绍了吴石如何泄露军事机密、如何与大陆方面勾结,还展示了一些所谓的"证据"。新闻稿中,吴石被描述成一个"罪大恶极的匪谍"、"忘恩负义的叛徒"。

可有些了解内情的人,心里清楚事情没那么简单。吴石在国民党军中几十年,如果真是为了钱财或者私利,有的是机会。可他清廉如水,两袖清风。这样的人为什么会做这样的选择?

答案或许只有吴石自己知道。可他已经死了,带着秘密永远离开了。

谷正文的仕途在吴石案后继续上升。他因为破获这个大案,受到了上级的嘉奖,职务也有所提升。

【六】两岸的不同命运

1950年6月10日以后,一个家庭被海峡分隔,各自承受着不同的命运。

在台湾,吴石的妻子王碧奎被关押了几个月后获释。出狱时,她整个人瘦了一圈,头发也白了大半。16岁的女儿吴学成和7岁的儿子吴健成已经流落街头好几个月,靠着邻居的接济勉强度日。

母子三人团聚后,面临的是巨大的生存压力。在那个白色恐怖的年代,"匪谍家属"这个标签就像烙印一样打在他们身上。

没有人敢雇佣王碧奎,吴学成也被学校开除。一家人只能靠吴学成给人缝补衣服、擦皮鞋维持生计。

吴学成后来回忆说,那段日子是她一生中最艰难的时期。

"我恨过父亲。我不明白他为什么要做那些事,害得我们全家遭殃。我每天给人擦鞋的时候,都会想:为什么别人可以上学,我却要在街头讨生活。"

为了生存,不到20岁的吴学成嫁给了一个大她十几岁的退伍军人。婚后生活并不幸福,但至少有了个安身之处。

小儿子吴健成比较争气,咬牙坚持读书,后来考上大学,毕业后赴美留学。事业有成后,他把母亲接到了美国。

1993年,王碧奎在美国去世,终年86岁。

临终前,她让儿子吴健成给大陆的大儿子吴韶成写了封信,说:"我这辈子受了很多苦,但我不怪你们的父亲。他做的事,我后来慢慢理解了。他是为了更多人能过上好日子。"

在大陆,吴石的大儿子吴韶成和大女儿吴兰成也经历了坎坷。

父亲的事情传回大陆后,两人的身份变得很尴尬。在那个特殊的年代,他们的档案里被注明"出身国民党家庭"。这个标签给他们带来了很多困扰。

吴韶成从南京大学毕业后,被分配到河南工作。

凭他的能力和学历,本应该有更好的发展,可因为父亲的问题,他整整20年没有得到任何晋升。直到1973年,吴石被追认为烈士,吴韶成的处境才有所改善。

1965年,吴韶成加入了组织,这对他来说是一种解脱,也是一种认可。后来他担任河南省冶金厅总经济师,为地方经济建设做出了贡献。2015年8月,吴韶成去世,享年88岁。

吴兰成的经历更加艰辛。她从上海第一医学院毕业后,因为家庭成分问题,被分配到内蒙古大兴安岭的呼伦贝尔市牙克石林区。

那是一个极其偏远的地方,冬天最冷能到零下四十度。吴兰成在那里的一家小医院工作了二十多年,兢兢业业,从不抱怨。

多年后,吴兰成接受采访时说:"父亲选择了他的路,我们做子女的没有资格评判。我只知道,他是个正直的人,是个有理想的人。"

1973年,一个重要的决定下达:追认吴石为革命烈士。

这个决定对吴家来说意义重大。它意味着,吴石的选择得到了认可,他的牺牲得到了肯定。大陆的两个孩子终于可以抬起头做人了,台湾的妻儿也有了精神上的慰藉。

1991年,经过多方努力,吴石的骨灰从台湾运回了大陆。那个埋在六张犁乱葬岗的简陋坟墓被挖开,骨灰小心翼翼地装进骨灰盒,坐飞机飞越海峡,回到了故土。

1994年,吴石的骨灰安葬在北京福田公墓。墓地紧邻着何遂夫妇的墓,这个当年引领吴石走上这条道路的人,如今在地下与他相伴。

安葬仪式上,吴石的儿女都来了——从大陆来的吴韶成、吴兰成,从美国赶来的吴健成,还有从台湾过来的吴学成。

一家人分隔了44年,终于在父亲的墓前团聚。四个人抱在一起痛哭,哭得撕心裂肺。

2013年10月,北京西山国家森林公园建成了无名英雄纪念广场。

纪念碑正前方,竖立着四座汉白玉雕像,自南至北依次是:陈宝仓、朱枫、吴石、聂曦。四座雕像面朝东方,目光坚毅,仿佛在眺望着什么。

雕像揭幕那天,来了很多人。有吴石的后人,有朱枫的亲属,有研究那段历史的学者,也有普通的参观者。人们在雕像前献花、鞠躬,表达敬意。

吴石的孙女吴红站在雕像前,看了很久很久。她是吴韶成的女儿,河南省人民医院的退休护士长。她从小听父亲讲爷爷的事情,心里一直有个愿望,就是来看看爷爷的雕像。

"爷爷,我来看您了。"吴红轻声说,眼泪止不住地流。"您的选择是对的。您看,现在祖国多强大,人民多幸福。您的牺牲没有白费。"

与此形成鲜明对比的是,谷正文晚年的境况。

【七】特务晚年的复杂心境

1990年代,台湾的政治生态发生了很大变化。戒严令解除,新闻自由度提高,很多过去的禁忌话题可以公开讨论了。一些出版社开始约请当年的情报人员写回忆录,试图还原那段历史。

谷正文也收到了邀请。起初他有些犹豫,毕竟有些事情太敏感。可随着年龄增长,他越来越想为自己的一生留下点什么。1995年,《白色恐怖秘密档案》出版,引起了轰动。

书中,谷正文详细描述了自己参与的多个重大案件,包括鹿窟事件、吴石案、克什米尔公主号事件等。

他试图展示自己的"能力"和"功劳",强调自己只是"执行命令"。字里行间透出一种想要被理解、被认可的渴望。

可书出版后,谷正文却公开表示不满。他说记录人许俊荣不懂历史,很多地方记错了,而且出版前没经过他审核。他原本打算自己重新写一遍,可那时他已经85岁,力不从心,最终没能完成。

1994年12月,谷正文给《传记文学》写了那封信。在信中,他逐条纠正李资生文章中的"错误",详细描述了吴石案的侦办过程。

特别是,他反复强调自己是如何通过"诱导"吴石的妻子,才打开突破口的。这种细节的较真,显示出他内心的某种执念。

可历史学者指出,谷正文的说法也有很多疑点。比如他说蔡孝乾首次被捕是1950年12月29日,逃脱是1951年1月6日,但根据解密的档案,蔡孝乾实际被捕时间是1950年1月29日。

这个时间差说明,谷正文要么记忆有误,要么有意调整时间线来突出自己的作用。

台湾历史学者蓝博洲评价说:"谷正文的笔比他的枪更阴险,因为子弹只能杀人,而虚假的历史叙述能篡改整个时代的记忆。"

谷正文的晚年并不平静。他曾经结过四次婚,每段婚姻都不幸福。

第三任妻子受不了他多疑的性格和暴烈的脾气,曾经在茶里下毒想要毒死他,被他发现后,他对所有人都产生了深深的不信任。

他的子女大多移居美国,很少跟他联系。陪在身边的只有养女谷美信。谷美信是他已故部下的孤儿,谷正文收养了她,供她上大学。

可据谷美信说,谷正文是个很难相处的人,性格暴躁,疑心重,连家人做的饭都要观察很久才敢吃。

81岁那年,谷美信告诉他女婿有外遇,谷正文居然拿出匕首去找女婿,在女婿屁股上捅了两刀。这事闹得很大,谷美信也因此疏远了他。

晚年的谷正文独居在台北阳明山的一栋老房子里。房子很大,但空荡荡的,只有他一个人。据邻居说,经常能听到他在房间里自言自语,不知道在跟谁说话。

2000年以后,谷正文的身体每况愈下。他得了癌症,医生说时日无多。这时候,他反而变得爱说话了。凡是有记者来采访,他都会接待,滔滔不绝地讲过去的事情。

有一次,一个年轻记者问他:"您这辈子参与了那么多案件,有没有后悔过?"

谷正文沉默了很久,最后说:"后悔?我不知道。我只是执行命令。可如果说有什么让我不舒服的,那就是吴石案。"

"为什么?"记者追问。

"因为我低估了他的意志力。"谷正文说这话的时候,眼神很复杂。"我以为用那些手段,他会屈服。可他没有。三个月,我用尽了所有办法,他就是不开口。这让我很困惑,也让我很……"他顿了顿,没有说下去。

记者等了一会儿,小心翼翼地问:"让您很什么?"

谷正文摇摇头,摆摆手,示意不要再问了。

那次采访之后不久,记者在整理录音时发现了一个细节。

在谷正文说完"很……"之后,虽然他没有继续说,但麦克风录下了他很轻很轻的一句话,几乎听不清。记者反复播放,辨认出那句话是:"很惭愧。"

2007年1月的台北,冬天格外寒冷。

谷正文住进了台北荣民总医院。癌细胞已经扩散到全身,医生说他撑不过一个月了。病房里,只有养女谷美信偶尔来看看他。

据护士回忆,谷正文在临终前的那段日子,经常在半梦半醒间喃喃自语。有时候说的是北平的胡同,有时候说的是戴笠,有时候又突然冒出"吴石"这个名字。

有一天深夜,护士进病房查看,发现谷正文睁着眼睛望着天花板,嘴里在重复一句话:"我输了,输在太相信眼睛……"护士觉得他在说胡话,给他盖好被子就走了。

1月25日凌晨,谷正文停止了呼吸,享年97岁。

办理后事时,工作人员通知家属来签字。可等了很久,只来了养女谷美信一个人。她办完手续就匆匆离开了,连葬礼都没参加。后来是殡仪馆的工作人员按照最简单的程序,把谷正文火化了。

谷正文的遗物很少。工作人员在整理时,发现了一个旧公文包,里面装着很多文件和笔记。

仔细一看,大部分都跟吴石案有关:当年的审讯记录副本、报纸剪报、照片,还有谷正文自己写的笔记。

笔记本有厚厚一叠,显然记录了很多年。最后几页是近期写的,字迹潦草,有些地方已经很难辨认。其中有一段话,写得特别用力,笔尖几乎戳破了纸:

"五十七年了,我还是想不明白。吴石到底是为了什么。不是为了钱,不是为了权,那是为了什么。我用尽了所有办法,他就是不开口。他保护了那么多人,自己却死了。我赢了吗。我破了案,升了职,可我总觉得我输了。输给一个死人,输给我永远无法理解的东西。"

另一页上写着:"如果当年我没有叛变,如果我也选择了他那条路,现在会是什么样。我会像他那样死得有尊严吗。还是会跟现在一样,活成一个孤家寡人。"

还有一页,写得很简单,但每个字都很重:"我低估了他的意志力,也低估了信仰的力量。"

这些笔记后来被档案馆收藏,成了研究那段历史的重要资料。

2007年,谷正文去世的同一年,一部以吴石为原型的电视剧开始筹备。2025年,《沉默的荣耀》播出,吴石的故事再次走进大众视野,引起了强烈反响。

而谷正文呢。关于他的记载,大多是作为反面角色出现的。没有纪念碑,没有追悼会,甚至连墓地都没有——他的骨灰被养女随便找了个地方安葬了,没有墓碑,没有任何标记。

历史最终做出了评判。

吴石,一个在1950年被枪决的人,半个多世纪后被立雕像、建纪念碑,他的事迹被编入教材,成了后人学习的榜样。

谷正文,一个活到2007年的人,在生命的最后阶段,连一个能说话的人都没有,去世后也没几个人记得他。

两个人,两种选择,两种结局。

北京西山的雕像前,每年都有人来献花。吴石的雕像面朝东方,目光坚定,仿佛在说:我无愧于心。

而台北阳明山的那栋老房子,早已人去楼空,窗户上爬满了藤蔓,遮住了所有的光。

谷正文那句"低估了他的意志力",成了这段历史最沉重的注脚。

一个职业特务,用了一辈子的时间去追求权力、地位、功劳,最后却发现,自己面对的那个对手,拥有的是一种他永远无法理解也无法拥有的东西。

那不是金钱能买到的,不是权力能给予的,不是刑讯能摧毁的。

那是信念。

是一种即使面对死亡也不会动摇的信念。

是一种可以让人在最黑暗的时刻依然保持尊严的信念。

是一种能够穿越时空,在几十年后依然闪耀光芒的信念。

这,或许就是谷正文晚年说"吴石案是我一生最重的包袱"的真正原因。

他用一生去做一个特务,最后却发现,自己永远也成不了吴石那样的人。

而这个认知,比任何惩罚都更让他痛苦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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